亚坤夜读丨苗圃里（有声）

　　......（节选）

　　火车途径的地方，就是苗圃里和区路里的分界线。那座高高的人行天桥连接了两个里弄的通行，也是苗圃里孩子去念重点中学最佳路径。天雨，天桥上的坑坑洼洼就积满了小水珠，路人的帆布鞋、运动鞋、高跟鞋无不被溅上泥点，甚至在下坡时稍一大意就免不得滑上一跤。天雪，天桥成了难渡之桥，一点点雪花在湿冷的南方地上就会冻成光滑的冰地，这便让上学的孩子异常为难。但为难的不是苗圃里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大部分也不能在那念书。上这座天桥，多是为了贪玩去看火车。

　　正如他们冬日里依然爱光顾第二棵大树下的那家冰棍店。

　　冰棍店的老板娘是染着微黄卷发的一位妇女，听说他们靠着批发冰棍这种小生意已经买上了电梯房。传言从哪里起的倒不知道，不管春夏秋冬，始终是有一群群人进店挑选各式冰棍。有穿着红色、蓝色、黑色各式校服的小孩儿，他们并不是大主顾，可能就拿一些小布丁和老冰棍；有穿着清凉、拎着各式包包的潮流女郎大方出手，一箱箱冰淇淋直接带走；也有买桶装冰淇淋再推车吆喝叫卖的小老板们。总之，冰棍店老板娘大概是苗圃里最清闲的人了。

　　可别以为灯火达旦的那些夜宵摊要到太阳下山才出摊，他们断不得这么清闲。三四点，小学生一回家，冲地板、摆凳子、搬食材、安架子、支锅、拉电线、开生蚝、串蔬菜、铺佐料这些纷纷杂杂的事情就铺开了。大人忙大人的，小孩也免不得递东递西帮帮手。整条苗圃里笼罩在碳烟、油烟的焦黄中，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熏得黑黑黄黄，泛着光。整条苗圃里被肉香、菜香、油香腌入味了，闻一闻似乎让人上瘾，闻一闻似乎让人厌恶。

　　第三棵大树下的是一家炸串店，他们比那些夜宵摊要好上不少，有了自己的店面，既能避免风吹日晒，又能容纳更多客人。半夜两三点，火车站零星出站的行客与职工都落塌后，他们才缓缓关上店门。但苗圃里哪家夜宵摊不是如此？一家人整个白天都窝在店里串菜，晚上一件沾满污渍的大衣一裹，不论春夏，人一站，五六个小时就在油锅前重复着炸串的动作。菜串、肉串、丸子串在油锅里滚几滚，再蘸上特制的辣椒面，它就是苗圃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