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泽浮沉见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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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定旺

  一则漓江文学奖获奖感言视频曾打动无数人,那么,刘楚昕的获奖长篇小说《泥潭》到底怎么样?近日,笔者埋首书中,忘情恣意地“很”读了一遍。

  《泥潭》以辛亥革命武昌首义为背景,以地域为舞台,再现了时代的风云气象和世俗图景。武昌首义是近现代革命的开端,其间有许多波谲云诡,峰回路转的大事件,有许多功若丘山、咬钉嚼铁的大人物,刘楚昕偭规错矩打破常态和秩序,不大处落笔去展现波澜壮阔的宏大场景和史诗般的历史脉络,而是在《泥潭》的开篇,即让小人物的亡灵成为主角,絮语交织,隐隐中透出凄冷。整部小说描绘了一众小人物在历史缝隙和社会激变中奔突、挣扎、纠葛、迷茫的生存状态与精神困境,给人独树一帜之感,其非线性叙事方法所呈现出的独特风格、先锋意识和现代派的文学技巧,使读者产生强烈的文学感觉,令人耳目一新。

  《泥潭》的叙事结构分为三个部分,分别以旗人前军官恒丰、革命党人关仲卿和神父马修德为主角,第一部分采用亡灵恒丰第一人称的多头叙事,现实与梦境重叠,超我与亡灵交汇,潜意识与多重人格意识闪回的手法,展现其家族悲剧和死亡结局;第二部分以第三人称聚焦革命党人关仲卿的革命活动,以现实主义笔触刻画其复杂性格和心理状态;第三部分转换成神父马修德的第一人称,以他的日记和楚卿的书信为载体,回溯人物命运,填补叙事空白,使恒妤,关仲卿,楚卿,熊丑等一干人物形象在命运延展中得以完整和丰满。三部分既独立成章,又相互印证,虽然人物主角及叙事方法各不相同,但在读完全篇之后,你会感受到它们的内在相关和气息相通,你会明白散落的人物之间的关联,才能把三部分的碎片连成整体,拼凑出一幅完整图景,人物形象也得以更加完整和丰满,从而产生“原来如此”的感觉。

  小说大量运用意识流、闪回和“超我”对话等现代主义技巧。例如,“我看见我……”的多重自我叙述,既增强了文本的虚幻感,又深刻揭示了人物的心理矛盾。

  多重视角中死亡是唯一贯穿全篇的。除了三个主角的死亡,左都统恒龄穿胸自杀,留学生沉海自尽,恒丰、恒妤、端瑞、乌端、马修德等人死于非命,死亡不仅是命运发展和人物结局需要,更承载着深刻的文学寓意——旧秩序的瓦解、新势力的迷茫,以及个体在时代裹挟下的渺小和无力。

  《泥潭》刻意避开宏大历史叙事,采取非英雄化书写,聚焦于社会边缘人物。三个部分的主角在社会生活和政治舞台上都不是重要人物,即使关仲卿卧底清廷得到清都统的重用,成了善后司司长,同黎元洪总统、黄兴等人同场开会,并上了首义功勋名单,多少也算个人物,但作者从不往高处大处去写,而是往细处小处落笔。作者把关仲卿写成了这一部分的主要人物,而且成了全书体量最重的部分。三部分的叙事手法无论如何变换,对人物内心的细腻描绘和现代主义的文学气息却是一脉相承的,尤其是对善良与卑劣、懦弱与反抗、失落与希望、挣扎与自救等心理活动的表达,充满了洞察力、人情味和感染力,睿智而深刻。在历史洪流与个体生命、生存与死亡、真相和诡异、罪恶与救赎的哲学思考中,作者通过对小人物的形象塑造,展现了彼一时期的社会冲突、民族冲突、阶层冲突,描绘了人物之间的复杂关系、生命本质和人性幽光。

  在少数网络区间盛行粗话脏话的当下,《泥潭》语言的干净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全篇没有出现一句粗话一个脏字,哪怕十分符合人物形象的一个脏字眼,作者都必须用方框“□”空出来,这与贾平凹在《废都》中使用“□”并标明此处省去多少字的猎奇手法截然不同,这种“语言洁癖”既维护了文学的严肃性,也体现了作者对文学品格的坚守;另一层“干净”的意思是语言的规范简洁,词汇丰富,句式轻盈,表达准确,没有混乱和琐碎的感觉;他不讨好读者不讨好编辑,也不讨好自己的叙事方式,使文本十分纯粹。作者对精简与修改的极致追求,以近乎苛刻的态度打磨语言,去冗余、留精髓,只保留了小说核心要素,使小说语言简洁而富有张力,使小说文本更加澄明和纯粹。

  《泥潭》/刘楚昕 著/漓江出版社/2025年6月

【作者:彭定旺】 【编辑:张辉东】
关键词:泥泽浮沉见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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