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漾在碧波里

        胡娟

　　山路蜿蜒盘旋，在山顶大坝口戛然而止，终于在长沙县江背镇见到了“云上乌川”。

　　乌川的水，绿得发蓝，宛如一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镶嵌在这崇山峻岭间。那些延伸至各个山坳里的水湾，如同巨大的八爪鱼触角，有力而又绵长，神秘而又令人向往。桃花明艳，寂寞地藏在这个山头，又调皮地躲在那个山间。雨未至，水落沙屿出，乌川湖大方地袒露出那黄色土岸，俨然深沉而慈祥的老者，目光深邃，历经沧桑，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山间，无惧风霜，无惧炎凉。一条条潺潺流动的小溪，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宛如道道纱巾轻蒙住大地的眼睛，悄悄地，归于古朴、归于平凡、归于宁静。

　　山苍苍、水漾漾，忽而让我忆起了故乡的那座水库。如果说乌川湖是一位沉稳睿智的老者，那座水库便是一个明媚灵动的少女。它的湖面比乌川湖略显开阔，如同少女那圆润清秀的脸庞，在云影间徜徉。春风微醺，它却是如此安静，静得连风都吹不皱那光洁的脸庞，荡不起丝丝涟漪。那山，也独具神韵，随意地栖居在这皎洁明亮的水镜上，或大、或小，或多、或少，不乱、不杂，如众星捧月般前呼后拥，又如沧海遗珠般随意散落。山光渺渺、林影澄澄，每一座岛都是小小山峰，杜鹃烂漫，草木繁盛。年少时，我们常穿梭在水库边的小山头寻找那一簇簇山茶、一丛丛映山红，玩笑间，笑声漾在了碧波里。

　　十多年前，曾与友人同游西湖。寻一个春日，我们趁着晨雾未消，漫步苏堤。远山如黛，细雨斜斜，六桥烟柳正蘸着晨露梳妆，新绽的桃李将淡淡胭脂抹上我们的衣袂。柳浪点皱湖心，莺啼穿破烟雨，偶有早莺掠过湖面，看湖面天光揉碎了天青。“记取西湖西畔，正暮山好处，空翠烟霏”，翠微空明、云霏如烟，苏子离杭州赴汴京赴职之际，与好友赠言惜别，不觉徒增些许感伤。柳絮翩飞，谈笑之余，友人莞尔一笑，说这风中都仿佛带着千年诗意。不知苏子与友人约定他日重逢，是否又同行泛舟西湖呢？总之我和友人再没有故地重游。

　　西湖柔情，但我更爱初春浩瀚的洞庭湖。那时单位离湖不远，愁苦烦闷时常来湖边散心。“湖面平随芦岸长，碧天垂影入青光”，虽不似往日水满，它依旧似海一般无边无际，望不到尽头。暮色如烟，晚风初定，春水平铺，如练素净，春雨还未丰盈，湖水干涸，于是大片大片的湖底裸露出来。远处芦苇悠荡，随着湖岸延伸至湖心深处；近处湖草柔软，青嫩如烟，铺就成了一片辽阔无垠的草原。独具韵味的是，其间镶嵌着一个个的水洼，大小不一，形态各异，似珍珠、似圆盘、似白练……长而细，时常独立水中，静默着，没有喧哗，没有争抢，与世无争，超然世外。恍惚间，我似乎也成了它，如此一般，静静伫立着，立在水中央，与自己的倒影作伴，在这纷繁芜杂中，静心安然。

　　如今，我所居住的地方有一片似海的松雅湖。它不似乌川湖那般凝重，也不似家乡那座水库那般轻盈；不似西湖那般诗意，也不似洞庭湖那般浩渺；却似一意气风发的少年，正在蓬勃生长，朝气昂扬。它是如此坦诚，春日湖水辽阔清亮，似乎让你一眼，就能看透它柔软的心；它又是如此缤纷多彩，挺拔笔直的水杉，娇艳灿烂的桃花，素净淡雅的玉兰，给湖水染上了万千颜色……芦苇荡里百转千回的木桥，古朴雅致的亭台水榭，又增添了成熟稳重。黄昏时分，那落日便如熟透的橘子，沉甸甸地挂在天边，久久不舍离去。余晖斜照，水波粼粼，给沙滩、青草、桂树、还有玩耍的孩童都镀上了一抹橘红。风恬浪静光满川，这春水就躲进了晚霞里，连风吹皱的涟漪都成了一首诗：“满载一船春色，平铺十里湖光。”

　　思绪随风拉回，眼前的乌川湖，风暖烟淡，水波浩渺，恍惚间，我已然撑一叶扁舟，满载一山春色而归。也想再寻一个清凉夜晚，微微风簇浪，散作一湖星光，枕着漾漾春水，做一个笑语盈盈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