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土吾乡 （组诗）

          谢午恒

　　水车上的山歌

　　最动听的山歌

　　是在车水时的水车上

　　踩踏出来的

　　水车的吱吱呀呀

　　恰如天然伴奏

　　
　　唢呐般嘹亮

　　铜锣般震荡

　　牛皮鼓般浑厚

　　在田垄的五线谱上弹跳

　　
　　山歌是只绚丽的绣球

　　你抛过来我抛过去

　　山歌是酽稠的桐油

　　为劳动漆上一层油光

　　
　　唱得兴起，歌者会踮起脚尖

　　把颈伸得老长

　　活像一只报晓的公鸡

　　荷尔蒙充沛的山歌

　　使坦露的乡野受孕

　　山歌极富感染力

　　不会唱歌的人听了

　　喉咙也会发痒

　　
　　深夜，车过老家

　　在尘烟被覆的陶窑的郊外

　　是低矮不一的荒山

　　童年记忆里的常家坪子

　　是檐口相联的谢氏大屋场

　　祖辈在屋后的祖坟山上团聚

　　但我仍然以为故乡在别处

　　
　　自从父母的坟墓

　　环抱这里葱郁的兰草

　　我才隐隐嗅到故乡的气息

　　以及她的沉郁和大度

　　尤其是万籁俱静的深夜

　　驱车穿过家乡的腹地

　　自己正是那只夜鸟

　　昼夜兼顾，万山勿阻

　　飞离破落的巢穴

　　奔赴荣衰未卜的命运

　　
　　进山的道路已经铺设

　　山里有美的风景

　　有庙和钟声

　　有晨岚缠绕的林木和百节虫

　　七彩云在空中飘

　　
　　进山的道路己经铺设

　　我此行的目的也很简单

　　只是寻访一位朋友

　　山上有他种植的大面积花圃

　　他酿制的玫瑰酒香染遐迩

　　他与鸟雀与水草为伴

　　就像是一条未名的清溪

　　不染世间的尘埃

　　然而，踏遍白云深处

　　未果。山道开通前他已搬离

　　只留下夜色中的一盏星光

　　
　　这次行程

　　多像我通过网络投寄出去的诗稿

　　于虚空中一页页散开

　　太阳和月亮

　　在清风中诵读

　　
　　歇气

　　歇气不是结束也不是罢休

　　是短暂的停留

　　吾乡没有周末和星期天

　　只有晴天阴天和雨雪天

　　
　　人生该有飞白处

　　沏杯烟熏茶

　　握壶旱烟袋

　　铜质的锃亮的旱烟袋

　　看门外的细雨淅沥

　　
　　给自己留下空间

　　也给别人留下空间

　　那些挑担的荷锄的牵牛的

　　还有肩负满篓花果的人

　　从身边一闪而过

　　你目送他们到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