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坤夜读丨空翠湿人衣（有声）

　　......（节选）

　　山慢慢陡了，石崖和水出现在眼前，现在是枯水期，水不大，先分成两线，很快又合在一起，从石崖上无声地滑下。洁白的水，没有冲抵石崖的黑，这沉浸在流水里难以描述的黑，让我联想到黑色的土地，犁划过，黑油油的泥土一页页翻起来，随便撒一把种子，芽噌噌地往上冒。还让我想起头顶的月亮，省略光，省略距离，省略带着情感倾向的遐想，就只剩下坚硬的黑。不同的是，这些石崖上有流水，有植株，有随风飘落的叶子，这些事物，赋予了一块石头柔软和生机。

　　上到高处，身上开始冒汗，不得不把长袖衬衫脱下来挽在手臂上。雾更浓了，在眼前盘绕，几尺开外一片灰蒙。眉毛上已结了雾，懒得去擦，擦过，用不了多久，又会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从滑道下山，有人害怕，对着入口再三踌躇，还在考虑是否改为步行。我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就是件无惊无险的事情，我跟在一个人后面，很平静地滑到了山脚。

　　山谷给我的感觉还是像夏天一样稠密，虽然少了蝉鸣、溪水的喧哗、藤藤蔓蔓的张牙舞爪，但是树木照样绿着，一种笃定的绿、厚实的绿、积攒了日子的绿。巨大的安静里，不时听到水珠从叶尖滴落的声音，从树下过，有一两滴滴到脸上和脖子上，滑出一线冰凉。路边的桂花开了，初开的花，嫩黄的眉眼还未展开，一副羞怯的样子，我把鼻子凑到一簇花前，传来克制的香，似乎在努力应和着周围的安静。再过几天，一朵朵爆开，香气呛人，一棵树到了最好的时刻，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我没有为错过这种热闹而感到遗憾，尽管曾经我也深爱过这般的热闹，我能为这种热爱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现在，我独爱着山谷里这份安静了，安安静静的树，安安静静的花，安安静静的日子，还有，安安静静的我。

　　等花谢过，落几场雨，打几场霜，山谷里一片斑斓，待到斑斓凋落，山谷就空了，秋天的日历，也将翻过最后一页。这是一个季节的必经之路，季节也像一篇老成的文字，拒绝平庸，偏爱着跌宕起伏。

　　踩着湿漉漉的石板往回走，听着自己的脚步声，雾进入身体的声音，什么都没想。天隔在雾的上面，看不清楚，雨没有落下来，衣服上真有了湿湿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