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皮洲：豚戏湘江，洲跨两地｜走读湘江长沙洲岛大型融媒调查报告⑩

　　长沙晚报全媒体记者 颜家文

　　在长沙市望城区乔口镇与岳阳市湘阴县交界处，甄皮洲如一片柳叶，静卧湘江西岸。

　　它是湘江长沙段15个江心洲岛中，位置最北的一个无人洲，也是唯一一个地跨长沙（望城区）岳阳（湘阴县）两地的洲岛。

　　千百年来，它虽然默默无闻，但是以其并不宽广的胸怀，既慷慨给予颠沛流离的失意先贤一丝慰藉，也接纳过漂泊的渔民、在城市里无处滋长的野草和孤独的虫鸟。

　　日前，长沙晚报洲岛走读团来到这里，探访了这一方鲜有人踏足的秘境。

　　溯洲：洲南洲北分属望城区和湘阴县

　　当日上午9时许，我们从长沙市中心出发，沿着宽阔的雷锋大道，一路飞驰，大约一个小时就到了望城区乔口镇，再向东行驶不到10分钟，就到了柳林江村。柳林江村外就是湘江，站在江堤上向东望，抬眼便是甄皮洲。

　　时值初冬晴日。因正值枯水时节，江水退却，江泥硬结，甄皮洲西岸与湘江堤岸连成了一个整体，汽车已可通行上洲。

　　在柳林江村78岁村民邓泽林的带领下，我们走下江堤，徒步登洲。

　　邓泽林告诉我们，甄皮洲由望城与湘阴共有，洲南属于长沙望城区，约占2/3，洲北属于湘阴县，约占1/3。

　　为什么叫甄皮洲呢？

　　洲名的由来，有不少美丽的传说，一说是一个渔夫不小心将一个金甄掉入河中，形成了甄皮洲；一说是有一年湘江涨大水，乔口镇一个酿酒师傅手提石甄跳入急流中堵住了管涌，拯救了集镇，因此这个洲被命名为“甄皮洲”，以纪念这位英雄。

　　“比较可信的是甄皮洲原本的形状是圆形，像个石甄。后来江水带来的泥沙不断堆积、延展，才成了今天的长条形。”邓泽林告诉我们，甄皮洲其实长得挺快，他在江边生活了70多年，看着甄皮洲一天天“长大”，以前的水面，现在好多都变成了陆地。

　　甄皮洲旁就是乔口镇。乔口镇地处长沙市望城区与湘阴县交界处，是典型的渔乡，车船南来北往，交通便利，自唐代起就成繁华集镇，“长沙十万户，乔口八千家”便是描写当年乔口的盛况。

　　今天，在乔口古镇上，有一座书香气十足的古祠——“三贤祠”，纪念的就是屈原、贾谊、杜甫这三位贤人。

　　《大明一统志》云：“在长沙县北九十里乔口镇，旧有三贤堂，祀屈原、贾谊、杜甫。”故乔口以“三贤”著称。

　　屈原、贾谊到没到过乔口，无从可考。但杜甫到过乔口，有诗《入乔口》为证。“漠漠旧京远，迟迟归路赊。残年傍水国，落日对春华。树蜜早蜂乱，江泥轻燕斜。贾生骨已朽，凄恻近长沙。”面对遥远的旧京和漫长的归路，诗圣用这首脍炙人口的诗，表达了自己内心的孤独、凄凉。

　　读洲：从芦苇满洲到苍耳遍地

　　踏上甄皮洲，我们被洲上疯长的苍耳所震惊。

　　在小洲的绝大部分区域，从洲头到洲尾，在杨树地下，皆被绿色的苍耳所覆盖。在洲上肥沃土壤的滋润下，它们长得茎大叶肥、果实丰硕，卵圆形的果实绿中带黄，一簇紧挨一簇。在苍耳周边，你几乎看不到其他的植物，甚至连几根野草都难以寻见，它们俨然成了甄皮洲的“统治者”。

　　走读团一行经过，调皮的苍耳子便用它身上的倒刺，挂上了大家裤脚，与我们一起前行。

　　“洲上以前没有苍耳，以前最多的是芦苇。”邓泽林介绍，新中国成立前，甄皮洲属于长沙县新焕乡，地主刘锡庭占有整个甄皮洲，他雇佣农民在洲上种植芦苇，洲上年产芦苇最多达22.5万公斤。那时，芦苇是当地不可或缺的燃料和肥料，铜官镇烧窑的一部分燃料就来自甄皮洲的芦苇。在洪水来临时，芦苇还会作为防汛材料，守护垸田。到了1957年，为预防血吸虫病，进行垦复灭螺，将芦苇全部焚毁，全洲大量种植柳树、水杉。苍耳是最近几年在洲上繁殖起来的，并最终占据了整个甄皮洲。

　　除了苍耳，现在洲上最多的植物就是杨树。杨树树高三四米，树干大都饭碗粗细，可见树龄并不长。邓泽林告诉走读团，每年汛期，甄皮洲全洲几乎都会被淹，所以洲上并不太适合种植其他经济作物。这些杨树是村上几个年轻人和湘阴人联合租地种植。杨树生长快、抗病虫能力强，木材主要用于造纸、做胶合板、卫生筷、刨花板等。

　　当日，洲上鲜见其他生物，但到处爬满千足虫。湖南农业大学生科院副教授、生态环境保护协会指导老师周晓明告诉大家，这是一种多足纲节肢动物，通常生活在潮湿的环境中，如土壤、落叶层或腐木中，以腐烂的植物为食，对生态系统有重要的分解作用。此外，千足虫为许多动物提供了食物来源，如鸟类、小型哺乳动物和其他昆虫，在食物链中发挥着关键作用，它们对人类无害。

　　问洲：未来或可打造成长沙观豚洲

　　作为一个一辈子和泥土打交道的农民，在邓泽林等当地群众的眼中，甄皮洲不是冰冷僵硬的泥土，而是“有血、有肉、有脾气、有生命的亲人”。

　　尽管每年汛期都会被淹，但村民都会抽空利用小洲种些东西。指着洲岸一块新翻的土地，邓泽林告诉我们，有村民在这里种了油菜，再过些日子，这些油菜就会从地里窜出来，绿油油的一片。

　　“现在洲上虽然没人居住，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洲上有人种菜，洲头砌了个小房子，有专人住在这里照顾。”邓泽林说，小时候，家里缺粮食，肚子饿，他还和小伙伴来甄皮洲挖过野菜根吃。

　　当日下午，走在洲上，我们远远地看见洲头右侧，有10余人正在江边垂钓。现在，渔民都上了岸，上洲种菜的人也越来越少。村民有空，通常会约上三五好友，带上钓竿，头顶暖阳，在江边度过一段悠闲的时光。这时，甄皮洲就变成了一座休闲之洲。

　　走近垂钓者，邓泽林和他们热情地打起了招呼。走读团发现，垂钓者脚下，铺满着用钢丝网固定的鹅卵石。邓泽林介绍，早些年，湘阴一带有大量挖沙船来甄皮洲上非法挖沙，造成甄皮洲数处崩塌，水土流失严重。后来，政府部门对非法采砂进行严厉打击，并用钢丝网捆绑住鹅卵石对崩塌处进行固定，有效防止了洲岸继续崩塌，洲上被破坏的生态逐步得以恢复。

　　当天，走在洲上，除了千足虫，很少看见其他生物。望城区乔口镇柳林江村后备干部杨博庭告诉我们，其实，甄皮洲是花鸟虫鱼的一个大乐园，洲上有不少动物，兔子呀、鸟呀、蝴蝶呀什么都有。

　　长沙市规划勘测设计研究院组织的自然资源调查显示，甄皮洲上还有国家Ⅱ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4种，均为鸟类：普通鵟、红隼、领角鸮、斑头鸺鹠。甄皮洲与其他洲岛组成一个大的湿地，是鸟类顺湘江迁徙通道长沙段上的重要“驿站”，是不少冬候鸟的越冬地和夏候鸟的繁殖地。

　　周晓明说，2021年全面启动长江十年禁渔之后，长江里的鱼类资源开始恢复，处于极度濒危状态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江豚的食物多了，种群也开始趋稳回升。这几年，江豚陆续在湘江湘阴段、长沙望城蔡家洲水域被发现。而甄皮洲正位于其间，是江豚活动的重要区域，未来或可尝试将甄皮洲打造成长沙的观豚洲、江豚洲。

　　杨博庭告诉我们，今年，长沙市启动“梦里乡村”综合示范项目创建工作，柳林江村被纳入创建范围，相信不久的将来，甄皮洲也将迎来全新的蝶变。

　　走读团说

　　湖南农业大学副教授 周晓明

　　甄皮洲作为一个地势较低的沙洲岛，应当积极保护本土湿地植物，防止水土流失，促进湘江水源地的水体净化。同时坚持开展生物多样性保护，通过教育和宣传活动，形成天然的生态体验岛，吸引更多人参与湘江的生态文明建设。期待未来有更多的江豚造访这段湘江水域，让甄皮洲成为长沙知名的观豚洲、江豚洲。

　　望城区乔口镇柳林江村后备干部 杨博庭

　　我是土生土长的柳林江村人，自小便在枯水期的甄皮洲上游玩。记得儿时，我常上洲去，那时的乐趣便是捡拾珍贵的雷木耳，还有收集干柴火以备家用，偶尔还能逮到跳出洞的野兔子。洲上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叶子，都承载着我童年的欢笑与回忆。如今，“梦里乡村”综合示范片项目建设落地柳林江村，甄皮洲也将再次吸引游客前来，虽然时光流转，但那份对甄皮洲的深情却从未改变。

　　洲岛名片

　　甄皮洲位于湘江长沙段，是湘江中的一座江心岛。它位于望城乔口与湘阴岭北交界处，是湘江长沙段十五个洲岛之一。洲南属于长沙望城区（约占2/3），洲北属于湘阴县（约占1/3）。

　　生态科普

　　甄皮洲定位为一级保护类洲岛，洲内有国家Ⅱ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4种，分别是普通鵟、红隼、领角鸮和斑头鸺鹠。